古典化的诗性笔意已明显成为一种特定的叙事方式,书画历史文化的传承脉胳清晰可辨,谭秉言的作品十分容易把人带入到这特定的境遇之中,那种恬静、优雅凝定在作品的结字、运笔、构图、章法、落款里。它流露了当代人对传统文化载体的充分肯定的心里定势,对一切可能的文化变迁表示拒绝。正是在这种心理情境中,谭秉炎的作品十分强调传统的规范要求,同时,在这种限定中他力求把自己对书画的认识及自己的情感需求体现在作品中,我们可将其看做是对书画传统本体的强化。
谭秉炎的学书之路,从一开始就本着“取法乎上”的原则,颜鲁公的《颜勤礼碑》、钟繇的《荐季直表》、王羲之的《兰亭序》、怀素的《小草千字文》、黄庭坚的《争诸上座帖》都是他下苦功临习的范本法帖。谭秉炎书法作品的舒缓、畅逸、自适的表现方式耐人咀嚼而富有情韵。我们可以从他作品珠圆玉润的点画形态及起伏变幻的线条运行轨迹中看到他从这些古代名家法帖上所花费的心血,加上谭秉言积蓄甚厚的古典文学及对古人书论的学养,使他在书法上具备了自己的风格特点:表现样式的细腻化和精致化,线条的节奏自然而平缓,结字取势的稳定而大方,章法布局的透气明亮,这一切都说明了一点,情感不是无节制的发泄,而是被适度地把握。

谭秉炎对书法的理解是很深刻有见地的,他在《学书琐谈》中对拜师、临书、创作、风格诸多方面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识,特别提到学书与做人的关系是不可分割的。他有诗云:“与墨相磨四十春,朝临暮写总怡神,至今双手难双畅,不是书字是学人。”他学书上的取法直追古人,择古之善本作为月夕临写的依据,认为学书不可学时人,取法乎上才是根本。在鉴赏能力的培养上,应眼界高一些,只有眼高才能手高。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上,对古之书论,他花了不少时间来研读。在创作风格上,他认为不宜过早定形,个人面貌不刻意追求,因为勉强构成的个人面貌,即便是很强烈,也决不会是高水准的风格,很可能落入“俗不可耐”或“野狐禅”之列。个人风格的确立应是水到渠成、渐修积学后的顿悟。
与崇尚山林野趣的时下书风相比,谭秉言的书法追求的是一种庙堂气象,一种典雅冲和的大度和对矫揉造作的厌恶。在他的书法作品中,你能感受到一种足够的安宁,为受伤的灵魂提供有效的庇护,让你充分享受诗性的魅力。在这里我们看到的是古典书法的感召力,它的功力要求以及对情感与理性冲撞的适度把握,还有对书法历史的完整认识和对各种审美形态的体认,能使人备受感染。
我一直认为一个人的成功,来源于他全方位的文化积累,惟有如此,他知识的深度才可能通过一个个点来加以聚会和喷发。谭秉言在书法实践的同时,对中国山水画和诗词的学习和实践也没有丝毫稍减。在山水画中他于黄宾虹地用功甚勤,而于诗词一途,则偏重于绝句的创作,在他所绘的山水画中,常常用自作诗加以诠释。诗、书、画融为一体,这是时下不少画家所不能为的。
我特别欣赏谭秉炎这一组《山水画题诗》:
古渡朝晖映小楼, 丹崖风静泊渔舟。
窗含远岭千重翠, 门听清江拍岸流。
—《古渡》
春涨桃花水满川,茅亭峭壁落飞泉。
渔人沽酒前村去,杨柳烟中泊钓船。
—《山水》
二日辛劳五日闲,闲时磨墨画溪山。
近来学得担当法,复染繁皴一齐删。
—《学担当》

黄宾虹前所未有的在山水画中大大地增加了笔墨的表现力,而且极大地丰富了山水画的层次,中国艺术史上没有一个画家能像他这样将山水画的层次变得那么丰富,也变得那么繁复。后人学他的画,有两位是成功的。一是陈子庄,将黄宾虹的山水画法简到了极致;二是黄秋园,将黄宾虹的山水画繁到了极端。黄宾虹对中国画的理解和研究是非常透彻的,有一整套理论依据,他曾写过一段话给弟子顾飞,从中可以看到他对绘画的看法:“唐之王维、吴道子、宋之荆、关、董、巨;元之黄、吴、倪、王;明之文、沈、唐、董;至于明季隐逸,画中高手,不减文元人,皆从学问渊博、见识闳深而来。若四王、吴、恽,皆所未及。以其不能工书,故画不能佳也。”以此观之,他对画家中书法未能入佳妙者,是不以为然的。
从书法看绘画一直是我考察一个画家艺术成就高低的标志,他的书法不行,则他的绘画的精神性一定是有欠缺的,从元人以降的任何画家中,都不能逃脱这个规律。
谭秉炎的绘画中有黄宾虹与担当的影子,他的这种“取法乎上”的艺术主张,在书法与绘画中是一脉相承的,黄宾虹是一个有创造性的画家,他的画法和画论,深深地影响着现代的很多山水画家,而担当的画风在明末清初的画坛也是一股清风。
担当所处的时代,是明末清初中国封建社会大动荡的时代。自明万历末年以来,明王朝在政治上腐败到了极点,宦官弄权,大臣昏庸无能,对老百姓的压榨剥削变本加厉,激化了阶级矛盾,终于导致波澜壮阔的农民起义,推翻了朱明王朝的统治。而担当出生地云南,因其地理位置特殊,成了南明在大陆上的最后根据地。他出生于书香门弟,仕宦之家。自幼即才华横溢,名动公卿,兼且天生一副豪情侠骨,怀着一腔报国之志。可惜生不逢时,眼望大明江山日益沦落,回天无力,只得弃家出走,遁入空门。过着青灯黄卷,晨晨钟暮鼓的生活。

担当的画风,是源于云南的奇雄山川,是源于他对这些山川的细心观察和深厚的乡土之情。担当论画,不拟形似,重在神韵意境。行笔敷墨,反对甜熟,贵在生辣。又主张以书法入画,中锋侧锋并用,笔势放纵多姿,他的画可以用十二字概括:生辣豪纵,挺拔逋峭、冷逸超脱。
谭秉炎最仰慕的黄宾虹及担当大师,都是注重用书法入画的高人。我认为从古以来,书法所具有的文化品格就是高于绘画的,而书法的一点一线,也正凝结着千余年来所形成的审美意境。
看谭秉炎所作山水画,无疑有着黄宾虹和担当的东西在里面。因为黄宾虹的书法功力深厚,所以,他的画都是用笔笔笔写出,绝无大片的墨,更不会象“扬州八怪”或者“浙派画家”那样,用大墨团涂抹,他全部用线条写出,即使远处的山峰,也是用笔写出。中国画是线的艺术,线才有深奥的变化,面也需是线织成的面才有较深的内涵。黄宾虹的山水画雄浑苍茫,深沉内涵,大气磅礴。谭秉炎勤四十年之工在书法上的收获,也使他创作山水画时游刃有余。谭秉炎的《山居图》兼有黄氏和担当的画风,《山水图》则无疑是黄宾虹的风格更突出一些,其所画扇面山水似乎受担当那种生辣豪纵、冷逸超脱画风的影响。
谭秉炎对传统具有定向性的采撷,源自于对传统内涵的高度把握。但是传统不是归宿,只是起点,对于谭秉炎来说,他深知对传统文化的膜拜本身在于寻求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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